谁是坏人?谁是好人?
延岑自出生之日起就未能有一个标准的答案。
自己的名字是在蛋里就被起好的,自出生之日起他就被如此称呼,但在自己母亲的眼中,名字似乎不如自己的种族更值得重视,他的母亲、他的祖先们,将妖族与人族的矛盾刻入了他们这族的血脉,并在这血脉之中,埋下对其他妖族的天然好感,日日夜夜不断耳语,为的就是将自己血脉中的意志激发出来。
然而,将自己从母亲身边掳走的,却正是那亲近的妖族。
自己在母亲外出之时,被几名相貌奇特的妖族绑架,他们将自己带到一处h荒野,在数里外便是人类的村庄,那里的“敌人”偶然见他流落于此,怜他孤苦伶仃,便好心收养,带着自己吃百家饭度日,虽不如母亲那般照顾得无微不至,但至少也算尽心尽力,偶有责备,也是想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。
后来——延岑不会数日子,只记得自己在和村子里的人走动得比较熟络后,自己的“同族”在某一天突然降临了此地,它们在村子里大开杀戒,啖生肉饮热血,所过之处不留活口。
在村民的掩护下,自己躲进了一个米缸之中,并被告诫千万不要出声也千万不能出来,最终自己在里面睡过一觉又醒来,都没有同族找到自己,只是那些曾给自己提供住处与食物的人类,都不见了踪影。
他记得,自己从这之后就一直在流浪,可自己一没来得及从母亲那学来狩猎的本事,二不知何处可以寻到果腹的植株,只能不停在山野之间游荡,试图碰碰运气。
他记得,自己好像在瞎逛的时候碰到了人,他记得,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求助便昏过去了,他记得,他好饿……
延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。
他见到,自己头顶是一片广阔的蓝天,偶有飞鸟从视野中掠过,他感受到,自己身下垫着一层硬实的皮肉,自己似乎在什么动物的背上,而身下那有节奏的律动,仿佛在告诉他自己正在被什么驮着走。
他伸出手向身子左右摸去,只摸到粗糙的皮肤与细腻的毛发,他略带好奇地坐了起来,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头板角青牛的背上,这牛的半边是自己躺的地方,另外半边则坐着一名邋里邋遢的女子。
李窗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男孩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察觉到此事,待到男孩从青牛背上做起来,两人便对上了视线。
延岑一愣,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,可李窗笼清楚得很,她先是将眼前的男孩观察一番,旋即扭头对着前方喊道:“前面的,这瓜娃子醒啦!”
说完,还不等前方的马车给出回应,便赶着牛跑到与马车平行,指着不知所措的延岑对车内的几人说:“小兔崽子刚刚起,还没醒闷(睡醒)呢。”
江洛易从车内探出头来,好奇地把脸推到男孩的跟前细细打量着:“气色不错呀,皮肤也很细腻,身体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吧?小弟弟,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?”
这群人的模样……是人类?又是人类在帮助自己吗?
延岑看着身边的两人,刚想开口说话,却见一对白色的狐耳也靠近了马车的窗边,车内一名白发女子在窗口对他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现在的涂兰一行人已经是在马车上行进了三天,早已通过狐族内部的传送阵来到关仪城边境,既然已经进入族长的监控领域,没有顾忌后狐族的身份自然也不用再藏着掖着,几名狐族也就不再伪装,大大方方地亮出自己的耳朵与白毛来。
本来不用隐藏实力,脚程应该是变快的,但在江洛易的提议之下,他们还是坐着马车慢慢前行。
小师妹的意思是,不想让自己这一行人走得太快,把李窗笼给甩在身后,她还想多看几眼这个捡来的小男孩,只是她没能想到,在经过一番思量后,涂兰已经没了把叫花子给赶出队伍的意思,李窗笼这人,以凡人之躯却能坐拥无数奇遇,若是踏上修仙之途指不定能办成什么大事,如果狐族能将她收为己用,不说决策明智,也算是一步稳赚不赔的闲棋。
事实上,李窗笼特殊性并不能用简简单单的“有天赋”三个字可以概括,几人犹记得在狐族传送门处,涂兰想以“开启传送需要灵石供能”为借口让本该是餐风露宿的叫花子望而却步,不料李窗笼直接喊她那板角青牛从肚子里吐出百来颗灵石的事情。
这个女人真的很特别。
再说回现在,涂兰看延岑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深意,她只是隐约觉得这个这个孩子的来历可能不一般而已,但在男孩的眼中,自己的这一瞥就是别有所图。
延岑本来舒缓的情绪突然变得糟乱起来。
白色的耳朵,生在头顶,这群人……是妖族!
刚张开嘴的延岑又硬生生将话堵在喉咙里,双唇紧贴,抿着嘴一声不吭,江洛易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,还以为人家只是说不出话来,更是关心地问道:“怎么不说话啊,你是不能说话吗?”
尽管江洛易这边顶着一副人类的外表,但由于身旁有涂兰的存在,延岑心里对她依旧很是提防,因此就算少女表现得非常活泼亲切,他也没有半点回应。
见男孩低着头,江洛易还以为这是默许,一时间同情心泛滥,怜惜道:“还真是个小哑巴啊,那你认字吗?”
延岑摇摇头,在这个问题上无论他撒不撒谎,自己都是不认字的,其实妖族就没有几家会用文字,由于每只妖物天生就具有灵性且有修炼之才,平日里的情报都可以通过神念等手段传播,再不济,它们也坚信图画是比文字更好用的信息载体,但有一说一,在美术方面的造诣,人类确实要逊于妖族且不止一筹。
言归正传,江洛易又一次不负众望地误解了延岑的意思,尽管是延岑自己期望的,少女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,只不过这笑容有些勉强,随后一头缩进车厢内部,将窗户挡住,表情严肃地对车里的三人低声问:“怎么办?”
“什么怎么办?”涂兰反问。
江洛易解释:“那孩子不会说话,大字也不认识一个,半点修为没有是个凡人,咱们怎么帮他找家人?”
“不急,先带着,”一直不在线的涂灵此时回答,“到时候找姑姑一看,她自有决断,都带了这么一路,也不差这最后一点时间。”
“我们是不差时间,可是这孩子不见得会待见我们,”安知月说,“刚才师妹过去嘘寒问暖,不求这孩子感恩戴德,连一点反应都没有,只怕是对我们这群人很是抵触,可能是因为还小,不敢直接逃跑吧。”
“不怕!他要是跑路,我连夜给抓回……”江洛易说到一半,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番发言似乎有点问题,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“是不是不太好?”
“我们既不是人贩子也不是他爹娘,他不想留在我们身边要跑,我们也没理由把他再抓获来,”安知月摊手,“我就是提一嘴,毕竟很好奇他为什么要提防我们这群人。”
涂兰悠悠地说:“说不定,是那叫花子的脏话把他吓住了。”
这话说完,车上所有人都是一怔,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是玩笑还是心里话,便听得外面李窗笼扯着嗓子在叫:“搞屁搞屁啊!你这么走路是想把人屁股颠坏是吧?能不能他娘稳一点,能不能支楞起来?我要你这头牛有屁用啊!真是的……”
突然觉得这个说法有点靠谱怎么办。
江洛易赶紧探出头去,对着李窗笼怒道:“你听听你都在说些什么!嘴巴能不能干净点,孩子在背后听着呢,别吓着人家!”
正握着牛角把舵训话的李窗笼被这一下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,只得愣愣地回答:“啊,哦……”
可自己训这头牛,不也是为了让孩子坐起来不咯屁股嘛。
训完这个叫花子,江洛易赶紧陪着笑脸对延岑道:“对不起哦,这个家伙粗人一个,不说脏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嘴,如果你被吓到了的话,我带她帮你道歉,嗷,我叫江洛易,十六岁,你多大啦?”
延岑一边沉思一边掰起手指,随后不确定地对江洛易必出一个八字,和人类的时间观念不同,妖族一般不会记自己岁数的个位数是什么,都以十岁作为人类的一岁,让从小就不记年份的妖族说出自己准确的年纪,的确有点强人所难。
“呀,不小了,怪不得一看你就很聪明呢,”江洛易说,“我想了一下,一直喊你叫‘你’也不礼貌,既然不能知道你的名字,那我们给你起个外号怎么样,我觉得小红挺合适的,毕竟你头发和衣服都是红的嘛,不满意的话就摇摇头。”
延岑连连点头,为了不让这车队中的人对他起疑心,这种事情能点头他肯定点头,见到此举后江洛易也是很满意,她把一只手伸出车窗,对延岑比了个大拇指,笑着说道:“喜欢就好哦!”
延岑扯扯嘴角,也竖起大拇指来,努力还给少女一个僵硬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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